

现在看,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应当算作一个“大时代”,出版业的兴盛就是一个证明。从鸦片战争、洋务运动、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,中国上千年的封闭从逐渐到突然被打破,外国东西潮水般涌进。政权稳定在于反复对决,经济建设需要时日,而精神变革却似乎很容易见到成效。于是有了新文化运动,于是在上海、北京几乎一夜间出现了数不清的出版社和杂志。大概因为政权不稳,也由于思想混乱,为个人精神留出的空间就多一些,艺术家、作家、学者的才情可以穿凿挥洒,迸发出惊人的创造能量。短短一二十年间,中国的创作和出版已经迫近世界潮头,各种流派、风格花样翻新,某些方面,比如漫画,据称达到当时世界顶尖水平。
中国现代书装艺术就是这样附丽于出版业的繁盛而繁盛起来。鲁迅在这方面用心颇多。他在当时的作家里是一个独特的人物,除了数一数二的文学地位外,他懂美术,而且涉猎甚广,古今中外、传统现代,他都喜欢。他小时候就迷恋《山海经》一类带画的书,一生收集古碑拓片达六千多枚,买了大量画片和画册,还开办美术展览;他做出版,主持过多家出版社和刊物,对出版的兴趣不下于写作。他在五十岁后,似乎更倾心于出版美术书籍,有多种计划未及完成便去世了。因为美术和出版这两个爱好,1909年在日本自费出版他和周作人编辑翻译的《域外小说集》时,就自己设计封面:上方选用一幅外国插图,书名请陈师曾(陈衡恪,画家,陈寅恪之兄)书写。

鲁迅真正的书籍设计活动开始于1923年。那年北京新潮社出版了他的小说集《呐喊》、学术著作《中国小说史略》及译作《桃色的云》(爱罗先珂的童话),封面都是他自己设计的。其中《桃色的云》使用汉代石刻图案装帧。此后,随着出版活动的展开,他所设计的书刊越来越多,同时也请其他艺术家设计封面或画封面画。其中他最器重的是陶元庆。



△鲁迅的封面设计作品
陶元庆是鲁迅的绍兴同乡,小鲁迅十二岁,字璇卿。他在上海时报馆做美术工作时,有机会看到名家收藏的古代名画及日本、印度等国的图案复制品,深受影响,后在师范专科学校随丰子恺、陈抱一学油画,在中国画、东方图案、西洋画上皆有所成。他先后在多所学校任教。1924年冬,由作家许钦文介绍认识鲁迅后,两人颇多往来。他受鲁迅所托为日本厨川白村的《苦闷的象征》(鲁迅译,1924)画封面画,从此走上书籍设计之路,成为20年代的代表人物。1925年3月,鲁迅帮他于北京举办画展,并为展览会目录作序。1927年12月,其作品在上海江湾立达学园美术馆再次展出,鲁迅亲往观看,又写了《当陶元庆君绘画展览时我所要说的几句话》,称赞“他以新的形,尤其是新的色来写出他自己的世界,而其中仍有中国向来的魂灵”。

△陶元庆的封面设计作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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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对书籍设计的关注是全方位的,不仅封面画,也包括美术字、插图、扉页、内文版式、用纸和印制,也就是现在所谓的“整体设计”。他在 1925 年《忽然想到(二)》一文中,甚至将内文版式问题“上纲上线”,说:“我于书的形式上有一种偏见,就是在书的开头和每个题目前后,总喜欢留些空白,所以付印的时候,一定明白地注明。但待排出寄来,却大抵一篇一篇挤得很紧,并不依所注的办。查看别的书,也一样,多是行行挤得极紧的。较好的中国书和西洋书,每本前后总有一两张空白的副页,上下的天地头也很宽。而近来中国排印的新书……满本是密密层层的黑字;加以油臭扑鼻,使人发生一种压迫和窘促之感,不特很少‘读书之乐’,且觉得仿佛人生已没有‘余裕’,‘不留余地’了……在这样‘不留余地’空气的围绕里,人们的精神大抵要被挤小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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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见《书海一勺:民国书衣300品》
中国现代文学馆、嘉德艺术中心
联合编著
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
“中国最美的书”获奖设计师设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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